逢数

郝胡郝/《胡先煦拓摹雕像》

无差。5k+,一发完结。

是假的。

 

*

 

1.

 

事情发生地很突然。

 

原来,郝富申是个AI。

 

胡先煦挑眉:“……你,你真的是AI?”

 

郝富申波澜不惊地回答:“嗯。不是你一直说我眼珠一动不动,像个AI吗?”

 

“但我那是在开玩笑啊……”

 

胡先煦伸出手指,缓缓伸向郝富申的眼睛,在就快要戳到他眼睛的时候,才堪堪停下。郝富申定定地看着他,期间没有眨一下眼睛。

 

郝富申说:“但我确实是AI。”

 

郝富申伸出手,推着胡先煦的手指继续往前。在真的马上就要碰到他眼球的时候,胡先煦怕了,下意识“啊”了一声,条件反射般用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没事,我是AI。”郝富申说。

 

胡先煦闻言,慢慢移开挡住眼睛的手掌,只见郝富申的指尖真的接触到了他自己的眼球。

 

“跟你们人类的眼球不一样,我的可以碰。”

 

胡先煦再也不用费尽心力向旁人证明了。

 

原来郝富申,真的是AI。

 

 

2.

 

胡先煦终于不用向旁人举例证明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开心。

 

其实他之前也不是真的觉得郝富申是AI。

 

包括别人也问过他,为什么总说郝富申是AI。那时他嘻嘻哈哈地回答说,因为这是真的啊,郝富申真的是AI,我怕哪天他趁咱们不注意把地球给占领了云云。

 

别人都当他是惯性的调皮,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

 

那一点隐秘的心思,其实是向旁人炫耀,他有多了解郝富申。

 

是,他俩对手戏其实不算特别多。相较于韩沐伯天天揽着郝富申干这干那,胡先煦自己也是跟张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但是,那又怎样?胡先煦想,第一个发现郝富申是AI的,还不是我吗。

 

 

3.

 

“你的目标是什么啊?”胡先煦说,“就像alpha go是为了战胜人类棋手,或者像电影里那些AI是不满于人类对他们的统治,你总得有个动机吧?”

 

他们今天拍的戏,是很靠后的一场:出征北斗杯前,俞亮带时光到黑白问道的门口,两个人靠着藤椅聊天。

 

郝富申端端正正地靠在藤椅上,回答道:“我现在的动机,就是演好俞亮。”

 

“然后呢?”

 

“演好我下一个角色。”

 

“再然后呢?”

 

“演好我下下一个角色。”

 

胡先煦翻了个白眼:“你能有点啥再远大点儿的目标不?”

 

“成为一个好演员。”

 

胡先煦好像脱力一般,往藤椅的椅背上一倒:“真没人味儿!”

 

郝富申问:“那你的远大目标是什么?”

 

“做个好演员”都到嘴边儿了,又被胡先煦咽了回去。他侧头看向郝富申,只见这个狡猾的AI含笑看着他,两只眼睛像阳光下黑色的永子。

 

“你跟这儿等着我呐!”胡先煦瞪了他一眼。

 

郝富申好整以暇地回答道:“都是干这行儿的,当然一样了。”

 

导演跟场记终于交流好了,招呼着他俩、灯光和摄像等,说再保一条。

 

他们在取景框里对视相望。俞亮侧头含笑看向时光,左边的脸颊抿出一个小酒窝,阳光滑进去,灯光老师打的光漾进去,世界向那一个清浅的凹陷剧烈地塌缩。

 

可胡先煦知道,那不是宇宙的奇点。

 

胡先煦呼出一口气,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手,然后扶着藤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他能明白为什么时光当时为什么要站起来。

 

俞亮对时光说,谢谢你陪我下棋,不是哪一场,是这九年。

 

这话,时光接不住。所以他又是呼气,又是摆弄扇子,又要站起来,又再是呼气,还要低头又抬头,折腾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么重要的话,等我嬴下北斗杯,再跟我说”。

 

胡先煦能理解时光。只不过时光是被感动到有点狼狈,而他自己是被正确所刺痛。

 

他和郝富申的一致,是基于职业而非默契的一致。就如同郝富申这个AI,是出于代码而非情感的AI。

 

胡先煦不知道,郝富申能不能真的理解俞亮。

 

 

4.

 

郝富申永远正确而刺痛。

 

他们马上要拍一段——胡先煦十分拒绝又不得不承认——非常韩剧的情节,俞亮拉着时光的手,从北斗杯预选赛的楼门口跑到他们参赛的房间。

 

其实剧情很简单,表演层次也不算多,只是因为可以预见到这个片段将要被观众津津乐道并被制作成无数个衍生视频,因而导演说要拍得尽可能地更加帅气一点,便重复拍了好几条。

 

跑了几条下来,导演说先休息一下。胡先煦被围巾捂出一脖子的汗,他边扯围巾,边靠着墙叨叨:“还是时间不够紧,还拉着手跑!”

 

郝富申感觉不到累,但还是靠着墙站着,闭目进入省电模式。

 

胡先煦看着他这样,又开始好奇:“你是怎么理解俞亮的啊?我是说……我可以靠共情啊挪用啊这些技巧,但你都没有感情,那你是怎么理解角色的?”

 

郝富申闭着眼回答道:“人类不难理解。”

 

胡先煦撇撇嘴:“是吗?我觉得俞亮就很难理解。”

 

“你把他们看成爱情就好理解了。”郝富申轻描淡写道。

 

胡先煦一愣。虽然这算是人尽皆知,但是一般大家都靠眼神意会,没有人真的会把这虎狼之词说出口,更别提如此坦荡自然了。

 

“这……”胡先煦又拽了拽缠在脖子上的围巾,“这好像没说他们之间,是爱情。”

 

“我没说他们之间是爱情,我是说把他们看成爱情。”郝富申说,“这是两个不同的事情,而且并不矛盾。就好比我是个AI,但你可以把我看成是人。”

 

你看,这就是郝富申,正确而刺痛的郝富申。

 

就好像小时候,冬天静电蔓延,如果小孩被别的小孩电了一下,那他总要再摸一下那个小孩,试图电回去。虽然电回去的瞬间,他自己也会再次被静电刺痛,但他还是要电回去。没有理智可讲。

 

自从郝富申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胡先煦也彻底不吝了,在片场信口开河无遮无拦,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嫁给我,或者隔空mua一下,或者抱着郝富申隔空亲两口。这有什么的?他们之间是友情。

 

郝富申在这点上大概是跟他有默契的,总是毫不惊讶地接受。“诶”一声,不行就“诶”两声,再不行就笑,只是接受但从不发起,轻巧地卸力,适合去武当派学太极。

 

 

5.

 

胡先煦做了个梦,他梦见郝富申不是AI。

 

什么郝富申是个AI,完全是整蛊胡先煦的把戏。

 

在梦里,胡先煦第一反应却是伸手去摸郝富申的眼睛,指尖真的快摸到的时候,郝富申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睛,于是胡先煦的手覆在了他薄薄的眼皮上。郝富申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微微转动着,胡先煦这才觉得这行为有点逾矩冒犯,连忙收回手。

 

郝富申睁开眼睛,微笑起来,嘴角抿出一个酒窝。

 

“其实我不是AI,你开心吗?”

 

 

6.

 

睁开眼睛,胡先煦盯着天花板,愣了三秒钟。

 

他觉得不对。哪儿哪儿都不对。这都什么玩意儿?

 

好在那天他拍的戏演的就是这么个哪儿哪儿都不对的状态,导演看到他整个人没平时活泛,还夸他专业。胡先煦努力地回了一个不那么潦草的笑容,扭脸就遇上了郝富申。

 

导演一看见郝富申,眼睛都亮了,连连感叹:“今儿这戏有了!你俩这状态调整地太好了!”他扭头看向胡先煦,“是不是?你感觉到了吧,这就是这场戏的俞亮啊。”

 

胡先煦当然感觉得到。如果说之前的俞亮像一柄收在剑鞘里的剑,挺直的背脊像绷紧的一根弦,今天的郝富申却好像在雾海之上的旅人,眼神里有征服的隐隐渴望,但更多的是随着海浪眺望远方的随遇而安。

 

不知道他放下了什么,但总之是感觉放下了。

 

“是导演安排得好。”郝富申说,“最后一场戏,俞亮和时光告别,我和俞亮告别。”

 

胡先煦觉得他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他明明善于说俏皮话,却在此时开不了口。

 

他们拍了两条,导演喊胡先煦过来一下。

 

导演给他看了刚才拍摄的两条,点了点监视器上时光的脸。“太要了,你明白吧?太要了。”

 

胡先煦抿了抿嘴:“可是……可是储嬴刚跟时光不辞而别,现在俞亮又说就当那是一段从未有过的时光,时光难道不会着急吗?他肯定不想让俞亮真的放下啊。”

 

导演一边听他说,一边盯着监视器,半晌才回答:“你说得对,但你觉得时光这时候想清楚了吗?”

 

胡先煦想,如果时光能做个梦,他可能就能想清楚了。那么多线索,只看你敢不敢按图索骥。

 

导演拍了拍他的后背:“再来一条。稍微再钝点儿。”

 

 

7.

 

胡先煦和郝富申一起回酒店的时候,时间还早。

 

导演觉得这场的层次多,预留了很长时间,没想到却拍得异常顺利。正赶上这是郝富申的杀青戏,剧组的人嗷嗷庆祝了一番。导演大手一挥,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胡先煦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往上走,心却越来越往下沉。

 

胡先煦清了清嗓子,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郝富申说,“哎,感觉像一场梦。”

 

胡先煦侧头看向郝富申的脸,演完最后一场的他,看起来更加轻松了。眉头舒展着,眼睛含着温柔的光。胡先煦回过头来,看着电梯门上他们两个被扭曲的身影。

 

“我之前做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梦。”胡先煦说。

 

“是什么?”

 

胡先煦张开嘴,却又闭上了。电梯正好到楼层了,郝富申半天也没听到他回答,便一边往楼道里走,一边侧头看他。

 

“我梦见,”胡先煦说,“俞亮是个机器人。”

 

“怎么说?”郝富申挑眉,明显被吸引了。

 

胡先煦笑着用房卡刷开自己的屋门:“进来说。”

 

郝富申不是第一次进胡先煦的屋子,这次却有些拘谨。胡先煦忙着给他拿矿泉水,回身看见郝富申还站着呢,便立刻招呼:“你坐啊!坐床上就行。小瓶的喝完了,只有1.25L的了,等我洗个杯子。”

 

郝富申坐在柔软的床上,以他为中心的四周往里陷,像一个温柔的漩涡。

 

“我梦见,俞亮是个机器人。”胡先煦一边甩着两只胳膊,试图把杯子甩干,一边说,“这其实很合理,非常合理。时光在梦里问方绪,说俞亮怎么会是机器人呢,他因为输给我两盘棋去韩国留学六年,机器人哪儿有这么感情用事的?方绪说,这不正说明他是机器人吗,正常人干得出这种事儿吗?”他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郝富申,然后自己喝了一口,感叹道,“太对了!你说是不是很合理?”

 

郝富申手里端着杯子,笑了笑,只问:“然后呢?”

 

“然后时光就发现他真的是机器人啊!”胡先煦的大脑飞速转动着,重温小时候随时随地编故事的拿手好戏,“时光就郁闷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俞亮了,因为俞亮他是机器人嘛,他都没有感情。但是后来,嗯……时光发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想,那时候还用着小灵通呢,可是俞亮这个高级机器人却能时刻联网,简直牛逼死了。相当于一个人型siri,比siri智能一百倍,所以时光一想查点儿什么就发短信问俞亮,俞亮一边说他无聊,却又每条都回复。时光问他为什么回复,俞亮说因为你问了,时光又问,那别人问你你也回复吗,俞亮说,别人不会问我,只有你这么无聊。”

 

郝富申又笑了,酒窝招摇过市:“然后呢?”

 

“然后时光做了个梦,俞亮其实不是机器人,之前那些都是大家合起伙来整他!他就好生气啊,他想打俞亮出气,又想起来俞亮这会儿不是钢筋铁板了,是肉体凡胎了,不禁打,所以他就没打。”

 

“还挺有同情心,然后呢?”

 

“然后时光就醒了,发现俞亮就睡在他旁边,他就非常错乱啊!这到底是哪个世界啊,到底哪个是梦啊,俞亮到底是不是机器人啊!”胡先煦起范儿了,一只手捂着头,脸上皱成一团,“就非常错乱!然后他就抓起手机,点开收信箱,发现里面每一条都是俞亮的短信。这时候俞亮醒了,问他你怎么醒这么早。”

 

“然后呢?”

 

“然后时光并没有点开短信,看是什么内容,反倒是问俞亮,你是机器人吗?”

 

郝富申了然:“不敢点。”

 

胡先煦点点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

 

郝富申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梦啊!”他眨着眼睛回味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在拍时光反复纠结要不要告诉俞亮储嬴的时候,做的这个梦?”

 

胡先煦顿了一下,反问道:“怎么说?”

 

郝富申没有马上开口,他只是直直地看着胡先煦,当晚柔和的目光在这一刻又变回原先的直截了当,穿透人心。

 

“因为我觉得,在这个梦里,你好像把俞亮的行为当成是他作为机器人的程序,而不是他本身有这样的动机。就好像是,在回避他对于时光的感情。”

 

胡先煦一僵,几乎是感觉郝富申破梦而来。雾海之上的旅人,扬着船帆,仅仅是侧头轻轻一瞥,就看到了一块新的大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旅人找到了大陆,还是大陆找到了旅人。

 

胡先煦试图把自己摘出去:“你说得对,时光还是害怕,他到最后都不敢点开短信,也没有告诉俞亮储嬴的存在。”

 

郝富申笑了一下,移开他看向胡先煦的目光:“是啊。”

 

于是沉默在他们之间散开。胡先煦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水,农夫山泉一点也不甜。

 

打破沉默的是郝富申。

 

“其实这一趟,我学到挺多东西的。之前老师说,要相信你的角色,相信这个角色的真实性,相信这个角色的社会关系,等等……”他顿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但是我现在才明白,有的时候,信念感并不来源于你相信这个角色跟别的角色是什么关系,而是来源于,你相信这个角色对另一个角色有什么样的感情。相信感情,胜过相信关系。”

 

胡先煦点点头,应道:“冰山的三分之二。”

 

没等郝富申说话,胡先煦又马上岔开话题,“嗨,也不赖我做这个梦好吗,谁让你天天跟个AI似的,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还有俞亮,那就跟没有弓腰驼背程序似的,AI本I了简直。”

 

胡先煦手心出汗,摩挲着杯子都打滑,他甚至觉得杯子有点冰了。

 

“可是其实我想,就算俞亮真的是机器人,但你不觉得吗……”

 

郝富申又把自己的注视送了回来,没有将它缠绕在什么上,没有投向地平线外的远方,而是坦荡地交付给胡先煦,好像献上一个祭品。

 

“以前可能有人给他输入代码,学下棋、挺直腰板、待人接物,他一直是这么运转的。可是至少从他因为时光而流下眼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能靠代码活着了。”

 

胡先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郝富申轻轻地说:“他变成一个人了。”

 


 

END


如有困惑,可以参考:《胡先煦拓摹雕像》的一些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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